這樣真的好嗎？
柯士宏有點頭痛的看著玻璃牆後的男人。
他一頭摻白的髮被削的俐落，黑色的眼睛半閉，不耐煩的看著自己，乾瘦的身子微微駝著，讓他看起來更加瘦小。
依照慣例，這個人是不能被放出來的。
可是眼下這情況……
「你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著他道。
「……你覺得呢？」他，蘇木遠挑起一邊眉，語氣很是理所當然。
好吧……看來是不知道的……
「昨天晚上，在一條小巷子裡，一名劉姓女士與一名流浪漢先後遭到殺害。」
蘇木遠微微哼了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柯士宏嚥了口口水，瞥了一眼手中的檔案夾「兇手並沒有試圖抹去犯案痕跡，當晚巷子內的……」
「食人鬼。」蘇木遠嘆了口氣，無聊的敲打桌面「再找個孩子給它就能解決了。」
「什麼？」柯士宏一愣。
「食人鬼。」蘇木遠再次打斷「鬼抓人的那個鬼。」
「什麼？！」這傢伙在說什麼？什麼鬼？是他想的那個鬼嗎？
「……不要給我裝做不知道。」蘇木遠嗤了一聲「你們會來找我，肯定就不是什麼正常的事。」
好、好像真的是這樣……柯士宏回想了一下長官交代自己的任務。『只要能得到他的幫忙就好了，其他的我們這邊會處理。』
「葉昇肯定什麼都沒跟你說……叫他派一個至少知道我職業的人再來。」說著，蘇木遠無趣的擺了擺手，用手支著腦袋閉上眼，沒打算再說話了。
這、這都是什麼人啊！一個囚犯也敢囂張？
柯士宏一整個惱怒，被派來放人出牢的，搞到最後反而像自己來見他是浪費他的時間啊？
他張口欲講，這時門那邊卻傳來聲響。
「老柯啊，說的怎麼樣了？」
進來的人是當監所管理員的羅東陽，他笑瞇瞇的打了招呼「木遠啊你好啊！」順便連玻璃牆後的蘇木遠也一起。
「……」「你好，小陽。」
兩人分別做出了回應。
也不管蘇木遠是不是有聽到，羅東陽逕自笑笑的對著門外喊了幾聲。
「孩子，過來吧。」
「孩子？」這地方是監獄啊，哪來的小孩？應該說，小孩子能進來嗎？柯士宏往門外看去。
一個大約１２歲的孩子就靠在牆上，眼眶還有點紅腫，應該是剛哭過。
「這是……」柯士宏看向羅東陽。
「……去去去，我們一邊說去。」羅東陽將食指抵在唇前，一邊把那孩子往房間裡推一邊道。「小席湮，乖乖的喔，叔叔等等就回來了。」
那被稱做小席湮的看了一眼柯士宏，默不作聲聽話的走進房間內。同時柯士宏也被羅東陽一把抓到走廊上。
「你你你幹什麼啊你！」柯士宏一陣驚訝，就見羅東陽快手快腳的探頭對著房間內的孩子笑了一下，馬上將門關起，轉過身來看著他。
「怎、怎麼了？」柯士宏被這目光看的發毛啊！這羅東陽該不會是因為在監獄裡待久了，腦袋也跟著壞了吧？
「……你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案子對吧？」羅東陽沉默了下，道。
「什麼案子？」
「這種啊。」羅東陽拍了拍柯士宏手上的資料夾「算了……我跟你慢慢說。」
「那個孩子叫魏席湮，今年１２歲。」羅東陽開始說故事。
平時羅東陽就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事，這時候柯士宏也由他去說。
「前幾天才剛死了父母，現在沒爹沒娘沒親沒故，連親戚都沒有。」
柯士宏點點頭，看來這孩子身世坎坷啊，不過沒了爹娘這種事也不只那孩子一個。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孩子他們家的家業，就是抓鬼的。」
「啥？！」柯士宏一聲驚呼沒能忍住，瞪大眼睛直覺羅東陽在開他玩笑。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現在說的事你不能出去亂說，知道嗎？」羅東陽見他表情也知道他不信，只好強調了一下。
待到柯士宏滿臉震驚的點點頭，羅東陽才繼續說下去。
「平時候抓鬼的差事都是魏家當家，也就是那孩子的父親去做，身為爸爸，當然不肯讓自己孩子碰到鬼怪一類的，所以這孩子雖然身為抓鬼世家唯一繼承人，卻一點也不會抓鬼。」
羅東陽說到這兒，頓了頓。
「……那跟蘇木遠有什麼關係？」見他停了，柯士宏還以為是他說完了呢，急急忙忙就把自己的疑問問出口。
「有啊！關係可大了！」羅東陽提高了語調「蘇木遠是前年進牢的，別看他現在滿臉頹廢的樣子，他在殺人之前可是個大除魔師。」
「他？！」憑他那種人？他沒被鬼抓走就差不多了吧還抓鬼？
柯士宏不知不覺間接受了羅東陽口裡一切有關『鬼』的解釋。
羅東陽點頭「就是他。」
「……」柯士宏咬牙沉澱了一下「好……好吧，就算他真的是好了……那他……」話說到一半，他自己突然也明白了。
失去父母還要接下除魔師職業的孩子，跟一個在獄中頹廢、擁有多年除魔經驗的大叔……「不會吧……？」
羅東陽再次沉重點頭「這也是為什麼上級會讓那個人破例放行的關係，雖然死刑還是要執行，不過在死刑之前他能夠在外面教導這個孩子……其實有一半原因是因為某個議員家裡鬧鬼需要除魔師罷了……」
柯士宏腦袋一下子沒法再轉，沒想到這一接案子就接到這麼個玄幻的，這下子這世界還算正常嗎？！
「……老柯你加油啊，小弟我精神上用力的支持你！」
羅東陽拍了拍柯士宏的肩膀。
＊＊＊
回到那房間內，魏席湮正坐在椅子上跟蘇木遠對望。
「……你認識我爸爸？」
魏席湮認真的看著蘇木遠，而蘇木遠也很認真的看著他。
「我認識，也認識你媽。」蘇木遠回應道。
「那……」
「他們都走了吧？」
「恩？」
「要不是魏家的除魔師遇到了意外，食人鬼怎麼會出現？」
看來這蘇木遠什麼都知道了。
「食人鬼……？」
反倒魏席湮什麼也不知道。
「……」蘇木遠上上下下打量了魏席湮「你爸還是一樣保護你。」
「什麼？」柯士宏在旁邊看著他倆對話，只覺得真是太神奇了，他倆之間的空氣完全不是跟自己同一個世界的啊……身為小平凡，他還是一邊看著就好了。
「呵呵……」蘇木遠笑了「他一直想保護你，不過你就是得成為除魔師。」
魏席湮小小的拳頭握緊了，眼眶又有泛紅的趨勢。
「你爸現在不在了，你要怎麼成為除魔師，這個答案真讓我一點都不驚訝。」扯扯嘴角，露出一個不帶一絲溫和愉悅的笑，蘇木遠站起身。
他意外的也至少有一百八，算很高的男人。
「我叫蘇木遠。」然後他很突然的來了一句，就走到後面被獄卒帶走了。
「……你……沒事吧？」柯士宏在這邊看著蘇木遠的反應，只覺得他這人真是太狠心，好歹這也是個孩子，還是個失了父母沒多久的孩子。
心中一軟，他便靠了過去。
那孩子還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著蘇木遠離開的那扇門。
「……」魏席湮小小聲的呢喃了什麼。
「什麼？」
「蘇、蘇木遠……」魏席湮眼裡閃過一絲興奮「他就是蘇木遠……」
「呃？」
「爸爸說，蘇木遠、蘇木遠是他們那一代的大除魔師。」魏席湮似乎有點興奮，雙眼掛著淚痕卻散發驚喜的光「爸爸說，他好厲害的！」
這孩子沒因為那個沒禮貌的傢伙的言行生氣嗎？
柯士宏覺得自己敗了，連這小孩都沒跟那傢伙生氣了，自己最開始那種憤怒像是兒戲一樣。
「所以，他就是之後要教我的老師嗎？」魏席湮回頭問道。
「這、這個……你現在應該先回家……」柯士宏頭痛了，這問題他哪知道啊？
「我可不可以……就待在這裡就好了？」魏席湮聽到要回家，整個人激動了起來「我、我……我不想回家……」他瞪著大眼看著柯士宏。
「……」也是啊……這個孩子才失去父母不滿一個月呢……柯士宏沉默看著那個一見到蘇木遠就一臉興奮，說到要回家就滿臉不願的孩子。
「孩子……這裡是監獄，不是你可以說留就留的地方。」制式道，柯士宏心裡悄悄對不起了這孩子。
「你已經十二歲了，可以自己待在家裡的，是嗎？」
「……」魏席湮低下頭，略微的、不甘願的點頭。
「哥哥等會兒會把你送回家，你回家之後不要亂跑喔。」想了想，柯士宏又對那孩子交代了下。
「……好。」他應了一聲，又再看了眼蘇木遠走的地方「我……還會再來這裡嗎？」仰望著柯士宏，魏席湮問。
「這個嘛……」心裡默默的想了一遍自己檔案夾內所有的資料，柯士宏扯開一個應該算燦爛溫和的笑容對魏席湮道「要是你乖的話，或許可以喔。」
「真的？」一絲喜色閃過魏席湮眼裡。
「真的，走吧。」篤定的點頭，柯士宏將那孩子領出門外。
＊＊＊
「……」
「那孩子怎麼樣？」
「挺好啊。」
「……你只有這個感想？」
「……」
「你怎麼打算？」
「做我的事啊。」
「意思是你有打算干預一下嗎？」
「我有辦法避免嗎？」
「看起來是沒有。」
「是啊……」
蘇木遠嘆了口氣。
羅東陽站在牢外，笑容燦爛。
「……笑的跟白癡一樣。」
「我高興啊不行喔？」
「請不要對著我笑的這麼猥瑣。」
「好吧……現在沒有酒，我用水代替好不好？」
「不好。」
「你很挑耶！」
「……嗤。」
無奈的歎了口氣，羅東陽又擺上燦爛的笑容。
「總之，歡迎回來啊，大除魔師。」
「喔。」
蘇木遠聳聳肩，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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