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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魏席湮只覺得身子被搖了幾下，耳邊傳來沒有高低起伏、低沉平淡的兩個字。
羅叔叔？
不是吧？叔叔的聲音沒這麼低啊……
魏席湮不耐的皺眉，換了個方向。
「起床。」
羅叔叔的聲音……應該要再更高一點、有感情一點……
「……我不是他。」
嗚……誰不是誰……我想睡……
「中午了。」
中午了？
「中午了。」
你是誰啊……一直回答我……
「蘇木遠。」
蘇木遠……誰啊？我不認識……
「你認識。」
蘇木遠面無表情的看著床上那左翻右翻時不時咕噥幾句還當自己在說心裡話的魏席湮，極想將他一巴掌從半夢半醒的境地巴回現實。
「嗚……我才不認識……蘇木遠？！」又翻了幾圈，魏席湮口裡嚷嚷著，突然的翻身坐起。好在蘇木遠往後仰了仰身子，這才沒撞在一塊兒。
「我、我……」魏席湮『我』了好幾次，卻是不再見下文。足見他吃驚程度有多高。
「……」看他這個樣，蘇木遠沒說什麼，逕自起了身，從上鋪拎了個東西下來遞到魏席湮前面。
「我、我……怎麼在這裡？牠是……？」魏席湮總算釐清思緒講了句正確的話出來，但一見黑狗卻又傻了。
『席、席湮……』黑狗見了魏席湮，習慣的就內心溝通了。
『講話。』但如此一舉只換得蘇木遠一巴掌。
笑話！魏席湮現在的身分連千分之一個除魔師都還不是，怎麼可能聽得見鬼怪心語？
「席湮……我是小黑，你……記得嗎？」黑狗一張黑臉似是也有了半抹怯意，扭捏的給蘇木遠拎在手上也忘了要轉身咬他個一兩口。
不過說實話，它也是咬不到的。
「小黑……？」魏席湮記得，那是他家養的狗，喜歡跟著爸爸一起出門，但有次爸爸和牠出門之後，牠就沒再回來了。
當時魏席湮沒表示什麼，只憂鬱了幾日，一隻狗嘛，犯不著那麼傷心，反倒是魏席湮的老爹，紅了眼眶不說，還一連三日把自己鎖在房裡，讓魏席湮很是無奈。
「你……」魏席湮張口想講點什麼，卻是微微愣了愣，反應過來什麼，驚的指著小黑嚷：「你、你……狗、狗……狗在說話！」
小黑不好意思的用爪子撓了撓腦袋「……席湮……鬼是能仿人語的……」
「你、你……你是鬼……」魏席湮進入另一個層次的驚嚇。被這麼一嚇，嚇出了昨天晚上的夢。
有隻狗，有一堆小孩……
不對！有一隻狗，有一堆少了頭、少了手腳、少了眼珠、少了……少了很多東西，往肚子外面掛腸子掛內臟的嬰兒爬著笑著全跑來抓魏席湮的手。
『快回家。』
那些小孩從院子裡的地面上鑽出來，灑了整院的血。
黑色的狗張著嘴，要魏席湮回家。
「你、你、你是那隻狗？！」魏席湮臉色一白，直往後退。
「……對不起啦……我就是那隻狗……」小黑有點慌了，誰能知道自己小主人見了自己的鬼樣會嚇成這個樣子。
『嗤。』
蘇木遠這一聲，小黑聽的明白。
你以為每個除魔師都跟他爹一樣沒神經？
小黑看他眼神就讀出這麼串句子。
「……」魏席湮沒回話，只繼續驚恐。夢中那些冰冷手掌貼上自己小腿的感覺又浮了上來，血腥味嗆的魏席湮直反胃……
想著想著，魏席湮竟是伸手摀了嘴，一口酸水湧上。
「……」蘇木遠看著沉默了，他哪不知道魏席湮在回想什麼，大手一撈，把魏席湮拎到了旁邊的馬桶。
要吐馬桶吐去，不要弄髒了地板。
「席湮！你沒事吧？」小黑被這麼一晃晃到了地上，暈了幾秒馬上搖著尾巴靠近，一張狗臉說有多擔心就有多擔心。
「你……噁……」魏席湮本想說些什麼，但一見了小黑，卻是又轉回馬桶邊上吐了。
蘇木遠忍不住皺眉。排斥鬼嗎？也沒他這麼嚴重的。
小黑一臉無助的看著蘇木遠。
「木遠！小魏還好嗎？」
就這時，羅東陽卻是已經來到蘇木遠牢房。
不好！
蘇木遠在心裡回應了聲，嘴上卻是短促的「嗯。」就這麼帶過。
「他沒事了啊？」羅東陽說道，開了門進來。
一踏進門，就看見縮在馬桶旁邊的魏席湮，不免愣了愣，看向蘇木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東陽有意無意的瞥了眼小黑的位置。
對於此，小黑倒不是很擔心，鬼哪是常人能看的見的？就算看見那也是淡淡的一個影子，轉眼就忘了，除非那種特別被盯上的，才有可能看一次鬼的真面目，不過也就看那麼一次，再之後，魂就被勾了去了，也不用活了。
不管如何，常人是不能對上鬼神的目光的。
「他這是……」羅東陽疑惑。
「第一次遇鬼。」蘇木遠淡道「陰氣重。」
「啊……」就是說這狀況是正常的吧？
羅東陽放心了。
『你以前怎麼跟他相處？』蘇木遠目光停在魏席湮身上，心語卻是傳給了小黑。
這種心語只有除魔師會，目前幾乎失傳。
畢竟除魔師也就單單那一脈，一代就只有一個除魔師，也不太需要對話。就漸漸的沒人學了。
這對鬼來說是正常語言，不用學也會，對人來說就需要好一番練，
蘇木遠練了這術，卻是拿來跟鬼對話用的，不知道是不是用錯了地方。
『……』小黑嗚了兩聲『沒有相處……』
蘇木遠都要翻白眼了，沒有相處？這就是你這廝給我的答案？
沒有相處的鬼突然冒出來跟他說要回家？！這樣子他不嚇到才真的有問題了！
這種依附在人類身上的鬼蘇木遠沒少見，一般就不稱它們鬼了，大多是稱它們背後靈或守護靈，有的帶惡意、有的帶善意，有的則只是單純跟著，什麼事也不做。
「嗚……木遠哥哥……那個鬼……」魏席湮吐到沒有東西可以吐了，弱弱的抬頭，接過羅東陽遞來的水杯，漱了口，抹了抹嘴，臉色還是一樣蒼白，一雙大眼泛著生理性的淚水看向小黑。
「？」羅東陽看了他的反應，一時有點無措。
魏席湮看的地方……
「鬼？」羅東陽看向在場第二除魔師。
蘇木遠點頭，這羅東陽也算有點靈感，有鬼出現就他第一個發現，頭腦也特別清楚，馬上就知道該怎麼應付。
有時，就連蘇木遠，也會稍稍懷疑羅東陽是不是其實是個除魔師。
但事實就是，他不是。
「不會害你。」蘇木遠低頭看著還坐在地上的魏席湮，道。
「對！我不會害你！」聽著一隻黑狗用低沉的聲音這樣子澄清，蘇木遠只覺得這太違和了，聽著他都噁心了。
「……你……夢裡的東西……」魏席湮還是會怕的，這樣子的景象，別說小孩了，就是換個大人過來恐怕也只能嚇尿。
「那、那都只是幻象！」有一部分是真的……
小黑果斷說了謊。
蘇木遠翻了白眼。
至於羅東陽，這些都是除魔師的家務事，他聽不懂也沒辦法參與，索性坐到床上發呆去了。
「那……你說話……小黑是狗……」魏席湮看起來鎮定多了，比起最開始嚇的吐酸水，可說是好多了，至少話能說清楚了。
「席湮，我、我已經死了，鬼會說人話，只是錯覺……」小黑想要給他解釋一下，免的小主人見到它就嚇。
「閉嘴。」蘇木遠汗，這樣子說下去，是要說到什麼時候？
要給魏席湮解釋人跟鬼還有空間跟世界的種種關係，一時半刻都說不完，還得顧慮一下魏席湮能不能理解，他才六年級啊。
「嗷嗷……總之，就是能聽懂就是了……」小黑淚流滿面，就這樣跳過諸多解釋直接給結論。
「……嗯……」魏席湮腦袋還是連不太上線，呆愣愣的看了看小黑、看了看蘇木遠。
「你……之前，都在哪？」魏席湮遲疑問。
小黑坐了下來「在你身上。」
「……我身上？」恐懼一類的情緒漸漸的消退，魏席湮甚至靠近了小黑一點。
「對。」小黑點頭兼擺尾，魏席湮不怕它了，它可開心了「不會妨礙到你。」
「……喔……」魏席湮點頭，像是默認了。
接著，氣氛就冷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那個……」最後，還是魏席湮忍不住想起了一個問題，抬頭看向蘇木遠。
「嗯。」蘇木遠表示自己有在聽。
「我……為什麼在這裡？」
「還不是你做噩夢。」羅東陽躺在床上，把被子踢到一邊「晚上抱你來的。」
「喔……」魏席湮點頭。
「走了。」蘇木遠見事情告一段落了，抬腳往外走。
小黑在地上繞了幾圈，跟魏席湮打了招呼，化做黑煙融入魏席湮身上。
而魏席湮除了稍稍有點感覺寒風吹過外就沒什麼感覺了。
「走吧走吧。」羅東陽也是伸了個懶腰，拉拉袖子扯扯腰帶就往外走。
他可是自願要來的，不顧好蘇木遠會被人質疑領錢不做事的。
「對了小魏啊。」
「什麼？」
「柯士宏昨天給的那張證明，你們今天就能走了。」羅東陽抓抓腦袋，說道。
「我們？」
「你跟木遠啊。」羅東陽道「木遠你應該知道吧？」
「嗯。」蘇木遠在前方遠遠的回應了一聲。
「從今以後啊……要跟著木遠好好學啊，知道吧？」羅東陽拍了拍魏席湮的肩。
「以後要是有鬼，就靠你了。」
「我、我不行啦……」魏席湮弱弱笑著「我怕鬼的……還是讓木遠哥哥處理吧……」
「木遠哥哥？」羅東陽挑了一下眉「叫的真不是普通的親啊，怎麼叫我叫叔叔，叫他卻叫哥啊？」
魏席湮一愣「我覺得……羅叔叔比較像叔叔啊……」
羅東陽淚流，他才幾歲啊？！２５！正是揮灑青春的年紀，卻被他這麼一喊成了叔叔？
蘇木遠３２了啊！３２了跟人家當什麼哥啊！要不要臉！
羅東陽看蘇木遠的表情在上一刻多了一絲怨恨。
蘇木遠聳聳肩，走自己的。
「對了小魏啊，這年紀……」羅東陽掙扎了一下「我還是不跟你計較了，不過我是說認真的啊，要好好學，咱們人類的未來就靠你了！」他說的鏗鏘有力，活像人類的大好未來全攬在魏席湮身上一樣了。
「咦？！」魏席湮愣。
「要知道，木遠再活也活不久了，總是會比你先去蘇州的是不是？要是他哪天老掉牙了抓不了鬼了那咱們就只能靠你了！」
「……羅叔叔，木遠哥哥看起來還很年輕，還不會死啦……」魏席湮無奈道，隨後又笑「木遠哥哥這麼厲害，就給他抓吧！」
羅東陽為之一塞，不過事實卻是如此。
魏席湮沒看到羅東陽的表情，逕自就往前跑了幾步路。
哎呀哎呀……這是……這孩子真是……
羅東陽那笑裡苦澀著。又沒去擾了魏席湮的興致。
這還只是孩子，哪裡知道蘇木遠當真是活不久了？
蘇木遠在前方頓了腳步，往後望。
正巧對上羅東陽的視線。
羅東陽報以一笑。
「嗤。」
蘇木遠勾起不屑的笑容，轉回身子，往前走。
自討了沒趣，羅東陽摸摸鼻子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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